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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福建人的普洱故事


  我生于泉州,长于泉州。就如大部分泉州人一样,从娘胎里就开始喝茶(因为母亲喝茶的缘故)。茶就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流淌在我的血液里,传承于我的基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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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喝茶,不过是跟随大人一起喝茶,茶的好坏一概不知,有意识的自己喝茶,还需追溯到1998年。1998年那会儿,我读初一,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记得那时候喝茶,远不如现在讲究,一般都是抓一把铁观音,直接扔茶缸里浸着。吃撑了喝一点,解油腻。大热天时候,中午下课回家,喝一大口父母浸泡在茶缸里的铁观音,顿时觉得通体舒泰。当然当时是不会懂得啥叫“通体舒泰”的,只是觉得很舒服,非常舒服。
  由于生于铁观音的故乡,所以本地有很多东西与铁观音有关,比如有以铁观音为原料及数十种中药材配制而成的“清源茶饼”,此茶饼消暑第一。另有“灵源茶饼”,解油腻及治感冒也是效果显著。很长一段时间,铁观音基本只行销于闽南及广东,因为其口感不讨北方绿茶区喝茶人的喜。
  初识普洱茶
  第一次喝普洱,约摸是1992年至1993年左右。那光景,广式早茶开始兴起。由于福建与广东是邻居,所以广式早茶在泉州很早就有了。记得那时候的广式早茶除了一笼笼别致的点心之外,就是那带着陈味的浓浓的普洱了。当时觉得那带着霉味(泉州人称之为“臭朴味”)的普洱茶,喝起来有着别样的味道,浓浓的,似乎很解油腻,特别是吃了鲍汁凤爪后喝上一杯,极其舒服。现在想来,当时大部分酒楼里供应的应当都是湿仓茶,生茶有之,熟茶也有之。
  基本上,泉州人除了吃早茶时候,是不会特地买普洱来喝的。
  等到了读大学时候,某次与同学起到九龙城吃饭,路过一家看上去很有年头的茶店,进去之后,看到摆着各色罐子,如凤凰单枞、铁观音、龙井等等,这其中自然也有普洱茶。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叫店家拿了普洱茶来看看,看了之后便产生了买一点的念头,于是乎就买了一点普洱回去。回去冲开一喝,哇,好浓的汤色,再来,哇,好怪异的臭朴味。但是仔细一喝,觉得茶汤顺滑,甜甜的,好喝。
  尔后,又陆陆续续的买过一些,比如店家自己配的所谓“珍藏陈年普洱”,以及很多不知名的普洱。这段期间,从小培养起来对于“茶”的感性认知使得我对普洱投入全身心的兴趣去了解她。一开始只喝熟茶,因为熟茶好入口,后来对生茶产生了兴趣。
  犹记第一次喝生茶,只记得一个字“苦”,那生茶年份可能尚浅,当时喝了一口,苦不堪言,强忍着想吐出来的欲望吞了下去,茶铺老板问我“怎样?”,我勉强说还可以,但是表情早就出卖了我。但是吞下去后不久,嘴里开始回甘。再后来,硬着头皮学人家老茶客一样,正儿八经的喝起了生茶。好像慢慢的,也就适应了生茶了。
  我从对普洱完全无知,到知道普洱茶还分生熟、同时还有什么湿仓茶和干仓茶。从对厂茶无概念开始,到慢慢知道昆明茶厂、勐海茶厂、下关茶厂。从喝普洱从不讲究到逐渐去寻找不同年份的7542、8582、7532、8653、甲沱、铁饼等等。
  喝普洱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从一无所知到一知半解,从全无概念到逐渐知道原来普洱茶的历史是如此好玩,原来普洱茶的变化是这么丰富。
  藏荼七年
  正儿八经地喝普洱茶,是因为没冰箱存清香铁观音,好的浓香铁观音又几乎没有,好的岩茶样难以寻觅。所以,普洱就正式的进入了我的茶谱。普洱的魅力又在于,只要你喝了普洱,对其他茶几乎难以提起兴趣。
  初喝普洱,是从熟茶入门,因为熟茶好上口,特别是一些传统港仓出品的普洱,糯滑甘甜,十分好喝,只是欠缺喉韵。初喝普洱的时候,仓茶与干仓茶还斗来斗去的,今天刚在这个茶店听人说仓茶好,明天就在另外一个茶店听人说仓茶烂、是垃圾,喝不得。而那时候干仓茶还不能在市场上占据主导地位,大部分干仓生茶还是青涩的。年份最久远的干仓茶不过80年代末期的茶品,现在名声大噪的水蓝印还是毛头小伙子,简云更是刚出生。往往今天在这家茶店喝到一泡入仓及退仓都做得较好的80年代7542,然后被老板以及该店的一些顾客说得云里雾里,觉得只要是退仓干净的茶,是好喝而又不会对身体有害的。第二天,去了另一家茶店,又喝到一泡雪印,哇,干仓茶好好喝,又对湿仓茶的概念起了怀疑。心中存疑,所以乱七八糟喝了很多茶。
  仓茶(特指传统港仓茶,下文如无意外,仓茶均指传统港仓茶)最大的特点是顺滑,不会难喝。因为港仓的出发点是为了使得新生茶能以最快的速度后发酵,使之可以尽快进入市场,然后销售,获取回笼资金。尔后来很多广东仓,比如肇庆仓,基本上其出发点是为了骗骗年份。出发点不同,导致了结果的不同。其实传统港仓茶并不难喝。
  但是,综合来说,还是干仓茶好喝,一来真的干净,二来干仓茶比仓茶有茶味。基本上仓茶的味道就是那样,滑则滑矣,无甚喉韵;甜则甜矣,无甚回甘。而干仓茶则不然,干仓茶有老味,但那不是仓茶那种带着湿气的老味,而是干净有张力的老味;干仓茶仍保留着一定程度的花果香;干仓茶喉韵悠长;干仓茶回甘绵绵。
  喜欢普洱,是在无数个泡在茶叶店里的夜晚里培养出来的;喜欢普洱,是喜欢那种不确定性,那种可以观察得到的变化;喜欢普洱,是因为可以在藏茶七年后,拿出片茶来告诉友人,这茶我自己放了七年。
  时间的距离就像目光一样短浅,七年之间犹如隔座而坐。
  喝普洱,绕不过的坎
  某天与茶友聚会,喝着73青。座间有个茶友提了个问题:大家喝普洱是为什么?答案当然很多,五花八门。有说普洱力道猛,有说普洱保健功效好,有说普洱韵味长……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当时我说我是因为没有其他茶喝,所以我喝普洱。这是实话。03年时候,还是学生。其时,铁观音一天贵过一天,还娇气,非要放冰箱不可。离家千里之外的我,一则买不到好的铁观音,二则没有条件把铁观音伺候好。彼时我身在香港,香港向来都是普洱传统重镇。而且普洱相比观音,价格低很多。当时算是普洱的黄金年代,大量现在价格奇高无比的茶,当时折合成斤来计算,一斤不过1~200元,甚至更低,对于我来说,完全在我可以承受的价格范围内。
  那时候,流连于港九的很多茶馆里。一开始喝,喝熟茶,传统港仓熟茶,顺、滑、甜。一开始,很难接受那股子药味。喝着喝着,自就习惯。后来再喝生茶,每次喝生茶,都有不同感受。
  喝普洱茶,绕不过去的第一道坎,就是选择新茶自己藏,每年那么多新茶,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好,当时都是赌把的心态。拿着几千港纸,陆陆续续的买了些新茶,自家茶仓也就这么建立起来了。当时对于这些茶,以后会怎样,根本不清楚,当时干仓老茶,出名的也就是88青、73青、雪印等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藏茶究竟对或不对,真的很迷茫。
  慢慢的,茶越来越多,宿舍放不下去了,所以,每年寒暑假回家,在香港机场

海关,我都要背着堆茶,千里迢迢把这些茶运回泉州老家。回家后,又要被父母说,说我被骗了,买那么多茶,要是以后不好喝怎么办。我只好无力地驳嘴,说这些茶以后都会很好的。事实上,那些茶,有些变得很好,也有些变得很废,这是后话了。
  喝普洱茶,绕不过去的第二道坎,就是不断地在一些好茶价格还低的时候错过了,然后在将来某个时点,以高扬的价格去购入。03年的白菜,价格还是很便宜的,当然也是相对而言,当时中生代7542不过十几块到几十块的样子,白菜的价格是7542的几倍。相信有很多茶人,会感叹,某某茶当年才多少钱,现在这么贵了。这是茶聚时候最经常听见的一句话。
  喝普洱茶,绕不过去的第三道坎,就是不断地买茶,藏茶。说实话,我的茶已经很多了,我还是不断地买,遇到好茶的时候,往往难以控制住钱包。以前学生时代以及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受制于财力,有时候遇到心喜的茶,都要辗转徘徊很久才买。现在,有了一定财力,往往一见好茶,直接刷卡买单了。
  有多少茶是舍不得喝的
  我父母、妻子每次看见我买了茶回家,都会问我,你都那么多茶了,为什么还一直买,那些茶够你喝一辈子了。
  是呀,为什么我还不断买茶呢?仔细想来,原来,很多茶我是舍不得喝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心理。我买其他茶,比如铁观音,再贵的,三千、五千甚至上万一斤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打开来喝。唯有普洱,我经常舍不得喝。
  每次要开一片新茶,往往要犹豫很久,觉得那片茶,这么打开后,好像就没了,心中总会有所不舍。缘何?因为很多茶,都是自己一手藏出来的,要喝掉,是真的会舍不得的,特别对于一些存量很少的茶。
  普洱茶友经常会有一种心态,那就是,费尽千辛万苦,买来一片/桶好茶,却舍不得喝。再深究下去,其实是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为了与茶友交流时,拿出某片茶,说:“我有这茶,你没有,嘿嘿”。
  还有另外一种心态,那就是,看到别的茶友手里有某款好茶,会千辛万苦的去买一点回来,为的也是,我也有这茶了,但那茶很多时候,也是舍不得喝的。
  看着自己的茶仓一天天的膨胀起来,心里满足感不断提升的同时,茶仓里舍不得喝的茶也是不断增加。往往开片新茶,毫不犹豫就开了。但是过了若干年,当那些新茶成为老茶,就会舍不得喝了。所以,会陷入一个怪圈,茶越来越多,舍不得喝的茶也与日俱增。
  基于以上心态,你会想着买新茶,我买个1~2片,日后会舍不得喝,所以我干脆买1~2桶吧。过了几年,会发现,即便是那些有1~2桶量的茶,你依然舍不得喝,甚至连原桶笋壳/牛皮纸包装都舍不得拆。好吧,你又顿悟了,我该买整件的,那么就不会舍不得了。
  所以,片友就慢慢升级为桶友,然后再次升级为件友。成为件友后,依然头疼,你会想着,这么多茶,我一个人喝,再好的茶,喝一件,也会腻的。这时候,你会想着拿这些茶去跟茶友换别的茶。换来后,发现某款茶的量依旧不多,每款茶依旧不过1~2桶的量,依旧会舍不得拆。
  然后,你又想了想,觉得茶买来就是喝的,狠下心来,拆片来喝,你喝了一泡后,觉得,爽啊,这茶继续放放肯定更好喝,所以,那茶,喝过一次后,又藏了起来。
  有时候,朋友来了,你会毫不犹豫的拿出片茶来,拆开来请他喝,告诉他这是自己藏了多少年的茶。若是朋友赞你的茶好,你心里那感觉是无比的痛快,若朋友说你的茶不好,你会抱怨他不识货。
  还有时候,与茶友聚会,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片茶来,拆开来大家一起喝,一起分享。然后甚至会慷慨的把茶送给茶友作为礼物,那也是别样的开心。
  回头想想,自己茶仓里的茶,很多是舍不得喝的,但其实每片茶都还是舍得拿出来的。因为,藏茶,除了自己喝外,还可以跟朋友交流。
  这是喝普洱的一种精神,一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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