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也波普

　　对于一位“普洱控”，可口可乐到底有什么好呢？这种1886年，也就是127年前，美国一家小商店卖出了第一瓶，到了今天全世界每一秒钟就有10450人在喝的可口可乐，不就是一种含咖啡因的糖浆，兑上碳酸水的低级饮料吗？这种饮料在营养匮乏的年代尚可称为一种好东西，因为它能给普遍需要热量的人们补充营养。可在这个营养过剩的年代，这个好处却成了最大的坏处，因为它能使人发胖。至于可口可乐别的好处，比如提神、镇静、止痛，这都是咖啡因的作用。咖啡因，不是药吗？一个人每天都吃几瓶名叫可口可乐的药，这不是药物依赖症吗？想想都恐怖，这种劣质饮料随着二战美军的脚步，以五美分一瓶的价格传遍全球，成为世界饮料中的霸权主义者，这简直太槽糕了。可尽管槽糕，可口可乐还是轻而易举地俘虏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嘴巴和肠胃，成为全球年轻人心中美国梦的一个重耍组成部分，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再也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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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口可乐风靡全球，自有一系列历史、商业上的理由，但最重要的理由，却是有一位艺术家发现的。他就是20世纪波普艺术的倡导者和领袖者安迪·沃霍尔，1928.8.6—1987.2.22）。这位善于奇思妙想的天才人物，这位传统艺术有史以来最为痛恨的魔鬼，这位大红大紫的明星艺术家，20世纪60年代的某一天，和往常一样，即忙碌又无聊，漫无目的地走在纽约大街上，看见身边一位黑人举头畅饮一瓶可口可乐。这是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场景，可安迪·沃霍尔这厮却看得呆住了。他那疯狂的心，被那位黑人畅饮可乐的表情打动。他一阵激动，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在美国，不，是在全世界，黑人爱喝可口可乐，白人爱喝可口可乐，黄种人爱喝可口可乐，流浪汉喝的可口可乐，大明星伊丽莎白·泰勒喝的可口可乐，总统尼克松喝的可口可乐，拳王阿里喝的可口可乐，阿姆斯特朗喝的可口可乐，杰克逊喝的可口可乐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棒，一样的喝得畅快，或者说，一样的槽糕，一样的喝得荒谬而可笑。在这世界上，无论你混得怎样得意，或者混得怎样落魄，你都能，或者说只能喝上一样棒，或者一样槽糕的可口可乐。就这样，安迪’沃霍尔这厮在可口可乐中发现了这个千差万别的世界上某种同一性的东西，对所有人都一样的东西，无论一个人怎样折腾都无法改变而只能接受的东西：比如可口可乐，比如阳光、空气和水；比如笼罩全世界的核战争的阴影；比如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生老病死；比如生老病死中的一个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短暂的一天；比如每一个短暂的一天中，每个人都会有的无聊、无意义，但又追求快乐，追求梦想的本能的冲动……就这样，可口可乐进入安迪·沃霍尔这厮的创作，一大堆可口可乐的波普艺术作品在他手中诞生，让他已经很鼓的腰包变得更鼓。
　　安迪·沃霍尔在可口可乐中发现了美国梦的一个重要特征：简单、舒心、快乐，每个人都可享受的某种同一性的普世价值。应该说，这个特点，也暗合可口可乐崛起的营销策略。100多年来，可口可乐的宣传口号变来变去，但万变不离其宗。可口可乐公司不大注重宣传自己产品的独特性，而是强调自己的产品对大众生活的重要性。在可口可乐公司的广告语中，方便、快捷、阳光、健康、快乐、分享这些词汇永远都是关键词。是的，这些词汇和大众趣味一样廉价、肤浅而直接，可有谁能说这些词汇不重要呢？在一个成熟的公民社会里，一种廉价产品要想畅行无阻，不为大众趣味着想，不宣传这些，难道要去宣传自己产品的特异性、卓越性、贵族趣味不成？要知道，在一个成熟的公民社会，公平、正义、自由、人人生而平等这些概念具有至高无上的价值，那些所谓特异、卓越、贵族这样的词汇是令人反感的，如果一种廉价的大众饮料要以这样的概念来营销，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普洱控”们也应该想想了，普洱茶，是否也应该学习学习可口可乐的波普？是的，相比可日可乐，普洱茶有万千优越，尤其是普洱茶的特异性是和可乐、咖啡等别的任何速饮有着重大区别的。普洱茶吃的就是山头，每座山头有每座山头的脾性，茶性自然也有所不同，这和一种统一配方制作的糖浆加点碳酸水或者苏打水的可乐是绝不相同的。可即使这样，弄出那么多的普洱茶名山头、那么多令普通消费者咂舌的贵族茶品是否合理？当然，这不光是普洱茶的问题，也是中国茶的问题。各种名茶、贡茶、天价茶、贵族茶、老板茶、权贵茶，不光是在展示着中国茶的魅力，也在显示着东方文化里某种顽固的劣根性。要知道，这种崇拜所谓特性、优越性、权贵性和某种等级差别的文化劣根性，是和当今全球流行的公民社会的普世价值相违背的。如果不做改变，依然故我，那中国茶就永远在自己家里玩玩算了，千万别再提什么走向世界的废话。因为即使走，世界也不懂。
　　幸好，普洱茶、中国茶也早已开始波普了。一部分人继续精英着，躲在小楼成一统，十万元、百万元一泡以下的茶不喝，不到二十年、三十年以下的茶不喝，精心品饮着自己的老班章、昔归、宋聘，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奥巴马、希拉里、乔布斯（那帮美国佬真没品位，竟然只会喝1美元不到的可口可乐），他们坚持的精英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悄悄躲在自己的小楼里，不要发出过度的喧嚣，就有坚持的价值；而另一部分人早已开始波普，在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大众喝得起的茶，而他们强调的产品营销理念也同样波普，无非是健康、生态、时尚、快乐这些毫无新意的词汇。但这样的毫无新意其实很好，因为它们很波普，大众能懂，能接受，翻译成别的外国语言也很波普，能懂，能接受。而这，本来就是中国茶文化最重要的一个传统。你说吃茶里有真理？当然有啊！有？那是什么？就是吃茶啊！就是这样，每个人都一样，皇帝、太监、僧人、乞丐、男人、女人都一样，是不是很波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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